审甘蔗

更新时间:2024-03-28 23:11:13

新兴化工厂厂长张小毛折腾了整整一晚上,总算把几十吨化工废水处理完毕。当他兴冲冲走出工厂大门时,天已大亮。

审甘蔗

刚走出工厂大门,就听见有人在喊:“卖了卖了,甘蔗卖啦!本县特产,又松又甜的南田甘蔗;卖了卖了,南田甘蔗卖啦——!”

哦,又松又甜的南田甘蔗,咬一口,满口甜甜的汁水,那个人的喊叫声一下子勾起了张小毛儿时的回忆。他信步朝着那个卖蔗人走去。

“呵,南田甘蔗!喂,卖甘蔗的,是正宗的南田甘蔗吗?”张小毛问。

卖蔗人回答:“点水不掺的正宗货,假不了。”

“嘿,你当我是幼儿园放学的?南田甘蔗长得亭亭玉立,姑娘似地俊——你看你这批货,没精打彩的,像哪家老太太。”

“喂,同志哥,你是买甘蔗还是挑模特儿?模特嘛——个儿1米7,眼睛要大,皮肤要嫩,前胸后臀要成s形。这是甘蔗——最新品种。你没听说,桃要烂,瓜要歪,要吃蔗挑得矮。不是我王婆卖瓜,这甘蔗刮拉松脆,保证甜得掉牙。”张小毛想了想:也对,现在科技日新月异,大家不是都在说浓缩的是精华。就说:“那,来一支新品种,多少钱?”卖蔗人说:“拣大的,五块八。”

“五元。”张小毛讨价还价。

“若要发,不离八……”见张小毛转身要走,卖蔗人连忙改口,“工友和农友,大家手拉手,给给给,五元就五元。”

张小毛指着甘蔗脏兮兮的一头说:“削一削,上面那截不要。”

卖蔗人迟疑了一下,举刀欲斩,转念停手。只见他横捏甘蔗,用膝盖猛顶甘蔗梢部,突然失声暗叫:“哎哟!”

张小毛大吃一惊,连忙问:“怎么了,怎么了,你是折甘蔗还是折钢筋?你的甘蔗有这么硬?”

卖蔗人回答:“哪里,哪里,是我腿关节不大好使。”他卷起裤腿,“你看,昨晚搓麻将回去晚了,发‘气管炎’时留下的纪念。都乌青啦。”

卖蔗人从袋里取出止痛膏,痛苦地往关节上一贴,说:“要不我帮你把甘蔗洗洗,这南田甘蔗又松又脆,要带皮吃才带劲。”

“也好。”张小毛看他痛苦的样子,不禁连连摇头。如今的男人真没有大丈夫气概,哈哈……张小毛接过甘蔗就啃。只听一声惊呼:“啊唷——”张小毛把手中甘蔗一丢,一手捂腮,一手从嘴里掏出一颗带血的门牙。“啊哟!牙……牙!”

卖蔗人见状,拉起车子欲走。张小毛一见立刻将他拦住。

“唷,同志哥,你这是干啥?”

“你你……你的甘蔗,唷唷唷,我……我的牙齿。”

“对不起,你看我这人,服务就相差那么一点点,应该告诉你,患蛀牙的人是不能吃甘蔗的。”

“你耍滑头,你赔我的牙齿!啊唷——”

“你们看,欺负乡下人是不是?!你的牙齿又不是我的甘蔗咬下来的。好,好,我这就发扬农民阶级的同情心,赞助止痛膏一张。”

卖蔗人拿出一张止痛膏就往张小毛脸上贴。张小毛转身一躲避开迎面贴来的止痛膏,一把抓卖蔗人。

卖蔗人两眼圆睁:“啥,你想以武为友,告诉你,我可是到河南嵩山学过正宗的少林棍棒的,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正宗的少林棍棒!”卖蔗人随手从车上抽出一根甘蔗,劈头劈脑就往张小毛横扫过来。

“不好,有人要用铁棍打人!”张小毛一声尖叫,扭头就往工厂传达室跑。

“住手,不准打人!”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一个箭步上前,紧紧抓住甘蔗。“唔,是甘蔗。你刚才怎么说他用铁棍?”

张小毛停住脚步,唔,唔,唔……牙痛的一下子说不出话。

“冤!我是真冤哪!明明是根甘蔗他却偏偏说是铁棍!”卖蔗人说。

张小毛赶紧上前:“冤?唔,你看,唔唔,他的甘蔗咬掉我一颗牙齿,唔,你说该不该赔?”

中年人不禁仔细打量手中甘蔗:“唷,你的甘蔗也太厉害了,是哪里的产品?”

“正宗的南田甘蔗。”

“他骗人!”

“骗?你爹才骗。人要是倒了霉,喝凉水也掉牙。是你自己牙齿松,埋怨人家甘蔗硬。。”

“你——你赔我的牙齿!”

“赔你个鸟!从我爷爷手里起,就没有赔过人家东西。”

“你赔不赔!”

“赔你就不算六尺男子汉!”

张小毛顾不得自己身份跟卖蔗人一时吵得不可开交。

这时,那中年汉子插话了。“铁骨铮铮,好汉两条,到都想认识认识。”中年汉子转头问卖蔗人,“喂,你是什么村的?”

“华夏二百三十八代祖传,正宗南田村人,叫吴阿六。怎么,公安局的?查户口?”

“你呢?”中年汉子又问。

张小毛拿出名片。“喏,你自己看。”

“哟,原来是新兴化工厂厂长张小毛阁下,失敬失敬。来来来,我正要找你,丢掉门牙——小事一桩,你让他走吧。”

“啥!丢掉吃饭机器的一个主要部件是小事?他不赔偿我一切损失,我同他没完。”张小毛转身就要到传达室去叫人。

中年人不禁轻轻摇头。人都说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这管闲事管出麻烦来啦!他一把拉住张小毛,说:“人就不要叫了,不要把事情闹大。来,你先说说你索赔的理由和条件。”

张小毛忍住剧烈的牙痛,指着卖蔗人怒气冲天地说:“这个刁民吴阿六以极硬的伪劣品种,假冒多汁松脆的南田甘蔗,以巧簧之舌,诱骗本人上当,致使本人啃落门牙一颗,要求被告人赔偿医药费、镶牙费、营养费、家属护理费,精神痛苦费等一切有关费用并严惩骗子,以儆后效……”

吴阿六一听,气的差点跳起来。“你听你听还是个吃官司的老手,恶人先告状。我那甘蔗是假冒商品吗?我那甘蔗是假冒商品吗?”吴阿六情急中从袋里取出一张证件,“诺,这是什么,良民大大的有。”

“身份证就可以说明你卖的是南田甘蔗?现在是身份证也是可以做假的,农民当二道贩子的多得紧。”两人又是一阵激烈争吵。

中年汉子再也听不下去了。“好,好,好,事件来龙去脉基本清楚,关键问题在甘蔗。”

“不错。要如他卖的确是南田甘蔗,我宁愿跌落牙齿往肚咽。”张小毛说。

“要说我卖的不是南田甘蔗,回家给车撞死。不用你俩送花圈。”吴阿六毫不示弱。

中年汉子见两人又起争吵,大喝一声:“安静,本人现在要‘审——甘——蔗!’”

“审甘蔗?!”

“审甘蔗?!”

吴阿六张小毛你望望我,我望望你,一时不解。

“唔。希望你俩配合,先将那根肇事的甘蔗带上来!”中年汉子煞有介事地大喝一声,买蔗人吴阿六急忙拾起地上甘蔗递上。

中年汉子继续煞有介事地说道:“你这小小甘蔗胆子也忒大了些,竟敢暗害化工厂厂长,破坏张小毛吃饭机器的主要部件。你叫何品种?生在何处?长在哪里?快快从实招来!唔,你还要装聋作哑,抗拒交代,与我重打十棒缒……”说着说着中年汉子就挥舞起甘蔗,在地上啪啪啪地敲打起来。一,二,三……旁边有人助威。中年汉子连续敲打十几下后突然将手一收,仔细打量甘蔗后对买蔗人吴阿六说:“人人知道南田甘蔗皮薄汁多,如此敲打早就皮开肉绽?而这甘蔗,如此敲打,蔗汁少得可怜,你说这甘蔗是否有问题?”

“我不知道!你干脆统统地问他去!”吴阿六怒气冲冲地指着甘蔗说。

“我当然还要再问它一问、审它一审。来,刀子借我一用。”

吴阿六急忙说:“我……我没有刀子。”

张小毛起劲了,大声提醒:“他有刀。”跑过去从小车上取过削蔗刀递给中年人。

“哎呀,我的刀……这下真完了!”卖蔗人话音未落,只听中年汉子大喝一声:“大胆甘蔗,不砍你几刀,谅你不肯说出真相!看刀!唔——再看刀。咦,这刀子一砍一个缺,怎么这么不中用。好,甘蔗再次招供自己确实有严重问题……”

吴阿六急了,冲着中年人吼:“我看是你才有严重问题!神经兮兮在说什么……”

中年人说:“你不要急,我还没审完呢。你说正宗的南田甘蔗是不是又甜又松脆,连小孩老人都啃得动?!而这——哪有用刀难断之理!”

吴阿六急得直跺脚:“我这就是正宗的南田甘蔗!这几年也不知道这甘蔗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!

张小毛可高兴了,说:“假的真不了,真的假不了。赔钱吧!”

中年人把手一挥,说:“慢,传证人!”

张小毛赶忙举手:“化工厂厂长张小毛的门牙便是铁证。”

“你又错了!证人在那边。”中年人走到小车边,取来甘蔗根部泥土,仔细查看后说:“好,审讯结束。本评判人宣布:甘蔗根部泥土证明此甘蔗生于南田,长于南田,确实是正正宗宗南田甘蔗。化工厂张小毛同志不但不得向吴阿六索赔,还必须向有关蔗农赔偿有关损失费。”

“伤了我牙齿,倒叫我赔损失——你大概在讲故事。”张小毛一脸不屑地说。

中年人耐心地解释:“这不是故事是事故。经环保局调查核实,新兴化工厂以抓经济效益为由,对污水处理采取阳奉阴违的手法,偷偷在厂区偷挖十几口深井在夜间排放污水,致使大量有害物质渗入附近蔗田,造成南田村数百亩甘蔗田严重污染,使本地特产南田甘蔗品质严重退化变差。”中年人从挎包里取出一包东西,指着说:“喏,这是被污染后的样土,还有化验单。一棵门牙同污染环境相比谁是大事?”

张小毛暴跳如雷:“你算什么人,老三老四的教训我?”

中年人从容回答:“我们认识认识也好。诺,这是我的工作证。”张小毛接过工作证一看:啊!原来是环保局长王伟民!

几天后,新兴化工厂关停整顿了。可已严重退化的南田甘蔗不知道几时才能恢复又松又脆又甜的味道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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